“妈,我爸住院了,我上班走不开,你能帮我照顾他几天吗?”女儿接近哀求的语气,让已经和前夫离婚整整五年,而且从未再与之联系过的高芸佩不容拒绝。

高芸佩和丈夫李庆忠结婚的时候,他们一穷二白,住在铁皮房里,高芸佩去服装厂做缝纫工,李庆忠则去汽修厂做了学徒,两人起早贪黑,省吃俭用,在最穷的时候,家里米缸里面只有一把米了,熬了一碗粥,两人还互相推辞着,其实都是想让对方吃,最后无奈只能相视一笑,一人半碗白粥就着盐巴凑合了一顿。

李庆忠经常对高芸佩说:“老婆,你辛苦了,等我有钱了,一定给你买一栋大房子,咱们顿顿吃肉,让你像别的女人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我会永远对你好!”那时候,他们虽然很穷,可是高芸佩却从心里感觉到无比的幸福,她说:“有你的地方就是家,钱多钱少不重要,只要我们两个人的心在一起,喝粥我也心甘情愿。”后来,他们攒了点钱,李庆忠的修车技术越来越好,他们就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汽修店,想不到生意越做越大,家里的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好。他们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,还把孩子从老家接了过来,彻底搬离了铁皮房,临行前,高芸佩和李庆忠在铁皮房前合影了一张,那里有过他们奋斗的回忆,有着他们酸甜苦辣咸的过往,更是他们爱情的见证,也有着李庆忠对高芸佩的承诺。家里的经济已经不再发愁,高芸佩辞去了工作,专心在家陪伴孩子长大,还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,她总是对孩子说:“爸爸上班很辛苦,我们要多体谅他。”

李庆忠的汽修店越开越大,他也越来越忙,回家越来越晚,说是应酬很多,做生意不应酬不行。高芸佩虽然心里有所不满,可是她并没有怀疑李庆忠对婚姻的忠诚,毕竟他们是一起吃过苦的夫妻,她反而非常心疼李庆忠,觉得他为了这个家辛苦了,所以无论李庆忠多晚回来,她都会起床给李庆忠做点夜宵或者给他按摩,让他能舒服点。刚开始,李庆忠不管多晚,都会回家睡觉,再后来,他隔三差五就夜不归宿,说是喝醉了怕回家吵醒他们母女。直到有一次,高芸佩去外面逛街,路过自家汽修店,打算进去看看丈夫,李庆忠恰好不在,结果在他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合照,照片里的女人年轻貌美,笑魇如花,和李庆忠搂在一起,两人就像夫妻一般亲密。

高芸佩的眼泪霎时间掉了下来,她拿着照片的手颤抖着,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,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。她脑子里一片空白,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,她爱这个家,她低声抽泣了一会,把照片放回原地,跑了出去。她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,静静地发了好久的呆,回想起过去两人一起呆在铁皮房的日子,虽苦犹甜,可惜…她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,她不明白,为什么日子好过了,他们的心却远了,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她想把事情弄清楚,她想保全这个家。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孩子差不多该放学了,她站起身,擦擦眼泪,用湿纸巾擦了把脸,缓缓地向学校走去。她在孩子面前克制着,装得若无其事,她不想让孩子承受自己的痛苦,也不想让李庆忠的好父亲形象轰然倒塌。那几天,她一直浑浑噩噩,明里暗里地打听,终于坐实,李庆忠确实做了对不起家庭的事。她打电话给李庆忠,要求他回来吃饭,以不能拒绝的语气,说是有事商量。饭后,女儿在家里写作业,她和李庆忠一起到楼下的咖啡厅,高芸佩没哭没闹,很平静地和李庆忠聊起了他们当年在一起打拼的日子,还聊起了他们的女儿,以及她对未来一家三口的设想。

她轻轻地摸着手指上的婚戒,并不值钱,但那是当年李庆忠倾尽所有给她买的,后来他们有钱了,李庆忠说要送她一个钻戒,她拒绝了,因为这个旧戒指对于她而言,无比珍贵,那代表着丈夫对她那深沉的爱,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。她问李庆忠:“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像以前一样吗?”李庆忠越听越慌,他感觉到了妻子的反常,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,他告诉高芸佩:“能,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。”高芸佩笑了,笑出了眼泪,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伤。李庆忠那段时间每天都早早地回家,陪伴妻儿,尽量做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本份。高芸佩以为他改好了。

可是,不久之后,她收到了一些照片和聊天记录,她才真正明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的意思。这次,她没有犹豫,她选择了离婚,为了不伤害女儿,她和丈夫商量,在女儿高考以前,离婚不离家,在孩子面前仍然扮演一对恩爱夫妻。表面风平浪静,实则已支离破碎。夜深人静,高芸佩背对着丈夫,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,默默流泪。作为母亲,她是愧疚的,因为她最终还是没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。终于,那一天还是来了。女儿高考成绩不错,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去外地旅游了一个星期,高芸佩和李庆忠知道,那除了给女儿庆祝,其实也是在给自己的婚姻做最后的告别。旅游回来后,他们静静地和女儿坦白了离婚的事实,出乎意料地,女儿没哭也没闹,她只是说了一句:“我知道了。”然后就回房间去了,可是,隔着门,他们还是听到了女儿压制的哭声…

第二天,李庆忠一大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家,外面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。李庆忠很快就和那个女人结了婚,并且在女人的怂恿下和合伙人分了家,各起炉灶,他们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独立经营。可惜现实很快打脸了,合伙人提前抽走了很多资源,也看不惯李庆忠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,不愿意再帮助他。李庆忠本来就文化程度不高,以前主要是负责技术,对管理一窍不通,短短5年,又回到了原点,那个女人天天和他吵架,指责他没用。李庆忠不胜其烦,想起了高芸佩的好,可是,他没有脸面去见她。那段时间,他很害怕回家,害怕面对现任妻子,经常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,但没人关心他怎样。

直到有一天,他晕倒在路边,有好心人送他去了医院。医院的一套检查下来,晴天霹雳,他脑部长了个瘤,医生让他去大医院看看,及早做手术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他的妻子过来医院看了一眼,和医生询问了病情后,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书就走了。李庆忠绝望地打了女儿的电话,希望她过来照顾他几天。他的女儿已经参加工作,急急忙忙从外地请假回来,在医院不眠不休照顾李庆忠。虽然父母已经离婚了,但是她清楚,父亲无论如何,也是给她生命,养育她成人的人,为人子女,不能不孝。可是,她的工作也很忙,单位不停地打电话过来,几天下来,她一个人根本吃不消。无奈之下,在手术前一天,她打电话给了高芸佩:“妈,我爸住院了,我上班走不开,您能过来帮我照顾几天吗?”高芸佩跟李庆忠自从离婚后,已经5年没有再见面,也没有再婚,她不想给女儿惹麻烦。

她没想到,不过五年,李庆忠居然过成这样,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,知道他生重病的消息,她心里还是颤了一下,难受了起来。她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是假的,可是,一夜夫妻百日恩,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人管。高芸佩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,连夜就赶过来了。李庆忠明显的老了,憔悴了,他就那么孤孤单单地躺在病床上,非常可怜和无助,高芸佩看着特别心酸,还有些心疼,这是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,是她孩子的父亲,是她的亲人,她希望她能过得好。她没顾得上休息,马上找医生去了解病情,又把女儿赶去睡觉,然后端来一盆水,给李庆忠洗脸擦身、洗衣服。李庆忠看到高芸佩有些震惊,始终不敢面对高芸佩,一直低着头,畏畏缩缩地不敢说话。

倒是高芸佩,大大方方地说:“我们夫妻二十来年,曾经你照顾过我,现在你病了,我来照顾你,哪怕没有了爱情,我们之间还有个女儿,还有亲情在,你不用有心理负担,都是我自愿的。”一番话,把李庆忠听得泪流满面,他想到过去的种种,幡然醒悟,原来,最好的一直都在他身边,只是他当初不懂得珍惜,酿成大祸。手术前,李庆忠一直担心自己下不来手术台,心态异常崩溃,屡次紧紧抓住床单,看着高芸佩和女儿老泪纵横。高芸佩笑着告诉他:“你多大人了?这么点小手术有什么大不了的呢,别给孩子看笑话了,我们就在门口等你出来,出院后一起回家吧,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鱼啊。”李庆忠流着泪说:“我真的可以跟你们回家吗?”高芸佩握着他的手说:“只要你好好配合手术,心态放好,家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。”一旁的女儿紧紧握住李庆忠另一只手,不住地点头。李庆忠进了手术室,高芸佩瞬间绷不住了,在门口哭成了泪人。

这段日子,她经常偷偷地抹眼泪,却在李庆忠面前伪装坚强,只为了能让他不要失去活着的信心。哪怕离了婚,他们还是亲人,哪怕离了婚,他们也是曾经的爱人,哪怕离了婚,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和亲人,这些都是无法割舍和放弃的。李庆忠的手术做了12个小时,她们母女不吃不喝守在手术室外面12个小时,还蹲在地上哭了好几场,心里尽是担忧。所幸,手术很成功,但医生告诉她们,可能病人会有短暂的失忆,所以她们不用太担心。李庆忠醒过来后,高芸佩问他:“刘老头,你认识我不?”李庆忠看了看说:“认识,你是王xx,我老婆。”“那你叫什么名字?”高芸佩问“我…我不知道。”李庆忠茫然地说。高芸佩眼睛瞬间红了,她借口上厕所,又哭了一场。术后,高芸佩让女儿回去上班,自己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李庆忠。

每天给他擦澡、喂饭、按摩,端s端n,每天陪他说话,不厌其烦,不辞劳苦。当李庆忠没胃口吃饭时,她总是轻声细语,慢慢地劝说喂他吃,还换着花样给他做饭吃,自己却总是顾不上吃饭。当李庆忠心情烦闷发脾气时,她总是不急不躁地陪他聊天,逗他开心,就像伺候孩子一般有耐心。旁边的病人都说李庆忠好福气,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婆。高芸佩也不说破,只是更加用心地照顾李庆忠。高芸佩的好,李庆忠尽收眼底,他后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,也期盼着能重新回归家庭,他是真的醒悟了。李庆忠住院3个月,一直是高芸佩陪在身边照顾,还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,从来没有抱怨过。在她看来,一夜夫妻百日恩,她不能见s不救,哪怕最后李庆忠不念她的好,至少她的内心可能得到安宁,至少她可以从容地面对她的女儿,至少她做到了自己该做的,至于其他,不是她能控制的因素了。李庆忠出院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和二婚妻子离了婚,他想要重新追回高芸佩。人啊,只有遇到了事,才可以看清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。高芸佩的女儿对她说:“妈妈,我尊重你的选择,无论你们复不复婚,都是我最爱的亲人,我们是永远的亲人。”